从1927年到1935年,中瑞联合西北科学考察团(也称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在中国当时是一件举国振奋的大事。它一扫近代中国积贫积弱的懦弱卑微之气,把自辛亥革命以来的社会、科学进步推到了一个制高点。而当时交通部又委以考察团勘查修通西北交通干线的任务,更是把考察的意义充实加固,为日后国家建设作出了极为重要很深远的贡献。
新 疆 考 察
一、接受使命
1933年6月28日,在北平,德国大使特劳特曼设宴招待泽克特将军,时任外交部次长刘崇杰应邀出席,同时被邀请的还有其他中国官员和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博士。斯文•赫定在与刘崇杰的交流中提出中国应当加强内地与新疆的联系,修筑和维护好一条通往新疆的公路,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巩固对边疆的统治。 二、奔赴新疆
1933年10月21日早晨,龚继成先生随同斯文•赫定和查勘队员们到达北京西直门车站,启程前往此行考察的起点归化。火车载着他们穿过南口,沿着用大块花岗石筑成的古长城,在山间蜿蜒行走。晚上,他们在专用的、没有暖气的车厢里,用羊皮铺好床睡觉。 |
|
|
经过一天一夜的车程,他们到达了归化。在这里,“绥新公路查勘队”完成了最后的组建并为漫长的探险旅程做了充足的准备,因为10月10日从北京开来的3台小车中有1台出了车祸,南京政府又重新购买1台运来并寻找新的司机。在归化临时指挥部的门前搭起了五座白色的蒙古包,八位中国裁缝为考察队员缝制羊皮睡袋和拖到脚面的白羊皮袍,为应对沙漠里的严寒作好准备。汽油对汽车查勘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他们买了42铁桶共1260加仑汽油,从商人诺贡德利那里租来40峰骆驼运送到前方的第一个重要基地——额济纳。现在,全部队员都已经聚齐了,中方队员除了龚继成和尤寅照二位铁道部派的工程师以外还有地球物理学家陈宗器先生,他负责担任天文和地形的测量工作。外方队员有斯文•赫定博士、赫美尔医生、考古学家贝格曼,还有技工头瑞典人乔格 苏德布、埃费(Effehill)和忠诚能干的蒙古司机赛拉特。还有一位考古学家黄文弼是受教育部委派搭便车的。政治骚乱把各地的老百姓都弄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在包头盘踞着土匪孙殿英,他的士兵到处掳掠。新疆传来外号“大马”的年轻将军马仲英的消息,他控制着哈密和吐鲁番,现在仍在和乌鲁木齐方面血战。到处都是战乱,土匪出没乡野,征程伊始就发生了车祸,出了人命。但龚继成他们毫无畏惧,为了勘探出一条西部通道,置个人安危而不顾。 |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铁道部部长顾孟余发来的电报,内容如下:
“获悉你们已开始漫长而伟大的探险,对你们这次有历史意义和勇气非凡的事业致以衷心的、最美好的祝愿,并望你们奋斗到底,以取得永垂青史的伟大成功。我深知这次使命的艰难和危险;也深知一旦成功地标出了穿越亚洲腹地的新公路路线,此举必然会在这片广袤的土地的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这份电报对查勘队员无疑是极大的鼓舞。
11月10清晨,查勘队正式向新疆进发了。生瑞恒、埃费和赛拉特分别驾驶着三辆满负重载的卡车出发了。龚继成和斯文•赫丁、尤寅照坐着小汽车紧跟其后,由赫默尔驾驶,穿过一段干涸的河床,在原野上行驶,一路上经常碰到旅行者,或骑马,或徒步行走。一串串毛驴驮着煤,吱吱嘎嘎的牛车和长长的骆驼商队正把物资运往肃州或额济纳。牛车留下的深深的车辙已把归化到百灵庙的这段公路破坏得不成样子。走在前面的生瑞恒一下子陷进了坑里,动弹不得!于是,卸车,用千斤顶顶起车身,用石头和碎破瓦填平了大坑,车子才慢慢爬了出来,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走过这艰难的路段又要穿过一片河床,路面糟糕透顶,生瑞恒的卡车千钧一发,差点翻倒在已经结冰的河床上。赛拉特的卡车从冰层上过的时候,车被死死地卡住了,他们又凿又挖又坎,把浮冰推到一边,还是无济于事,经过几个小时努力终于开动了,大家连夜赶路,可没过多久,这车又陷进了一条叫招河的小河里,在两名瑞典技师的指挥下,龚继成、陈宗器、尤寅照、贝格曼,所有的人都出动了,大家开始喊着号子刨冰、推车......可车子却仍然纹丝不动,夜已经很深了,他们实在太累了! |
|
只好原地休息,和衣而卧,稍事休息后他们又开始了工作,所有的人不断地一齐使劲儿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冰块一点点地破裂,好不容易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车从冰中弄了出来,然后他们继续在夜幕中穿行。午夜两点,赛拉特的车又陷进了一条叫交河的小河。原野上的第一天行程就历经艰辛,把大家折腾得半死。他们就在这里搭起了征途上的第一座营帐。
经过艰难的走走停停,查勘队在1933年圣诞节的前一天到达了额济纳,就在这里,三个中国人和五个瑞典人在一起度过了永远难忘的圣诞节,晚餐有羚羊汤、蛋糕、沙丁鱼和从斯德哥尔摩带来的火腿。还有带豆荚的炸肉卷、布丁、奶酪,水果有桃子、李子、饮料有杜松子酒、柠檬水、咖啡和法国白兰地。这些丰盛的食品平时他们舍不得拿出来吃,只有在节日才肯取出来作为给自己的小小的奖赏。额济纳冬日的夜空寂寥深远,红红的蜡烛光映照着圣诞之夜。吃了圣诞大餐,龚继成和两位中国学者先行离去,赫定等五个瑞典人则坐在桌边读着诗,听着留声机,直到黎明。
圣诞节后,他们遭遇了风暴,沙尘无孔不入,令人窒息。天空被染得一片昏黄。车队沿着索果淖尔继续前行,因为前面有八十五公里无人区,那里的路面多数为汽车最怕的松软沙地,于是细心的乔格把十吨重的行李物品包给了一个驼队,约好到下一个营地会合。即便这样,陷车还是频频发生,他们不停地拿出铁锹、千斤顶、席子,一次次把席子垫到车底下,一天下来,车子可以陷十五次之多,每辆车平均走十五公里就得陷一次。
他们终于来到了奥宾河支流的干河床,他们决定在巴列尔宿营,休整几天,派人去酒泉打探一些消息并取信,专差为龚继成先生带回了四封家书,家中老小在妻子的照料下一切安好,这给了他极大的宽慰!
由于酒泉方面禁止汽车去新疆,他们必须在这里等上两个星期,龚继成和尤寅照用这段时间去木林河与纳林河三角洲勘察,寻找未来公路架桥的地点,因为近日来糟糕的路况说明架桥是通过这一地区最好的办法。司机们则准备趁此机会好好检修一下车。
1月18日,龚继成和尤寅照考察已经回来,大家一起继续上路。由于新疆局势的复杂,查勘队自额济纳到哈密,他们选了一条靠北的路,荒凉无比的戈壁。地面几乎寸草不生,坚硬而平坦,汽车比较容易通行。可过了一段以后,地形变得很糟糕,需要穿过许许多多又浅又窄的河道,河道间仅相隔二三米远。天气也越来越冷,1月24日夜,气温低至零下二十五点六摄氏度,他们踏上了古商路,在海拔4940英尺的制高点,龚继成和医生垒起了一个敖包作路标。沿途,龚继成和尤寅照依旧做着修路的勘察,陈宗器则负责天文气象的观测。1月底,他们来到了明水并且停留了几天,以采集准确无误的额济纳与哈密之间第二个天文坐标点。天气非常地冷,2月2日,气温降到了可怕的零下三十二点五摄氏度,陈宗器整夜在外工作,龚继成和尤寅照、赫尔美陪着他,他们在帐篷里为陈先生看着火,好使他可以不时地回来暖暖手,还为他准备了茶和吃的,一直到凌晨两点多。
查勘队于1934年2月4日的傍晚到达了新疆东部梧桐窝子泉,这是一片被冰封住的水塘,地下泉是其水源,生瑞恒装了满满两袋冰,然后继续赶路。2月5日下午一点,车队到了庙儿沟村,这里是新疆最东端的一个村落,是新疆通往甘肃和宁夏的前哨,也联结中国内地最大的一条商路前哨。可是村子里一片荒芜,村民都已弃家远去,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进入新疆就令人心生不安、疑虑重重!
|
三、路遇险情,绝境逢生
2月6日早晨,查勘队开始了进入哈密之前的最后一天旅程。路边偶尔看见几处农舍,三三二二的农民站在门外凝视着车队,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可走着走着,突然两边出现了士兵,约有20名左右,有的骑马,但多数是步兵。他们在路边端着枪,随时准备应急。当时,龚继成、赫定博士、陈宗器和赫美尔坐在一个车里走在中间,尤寅照坐在赛拉特的车里走在前面,所以尤寅照最早意识到了危险,让车停了下来,要求见他们的指挥官,指挥官手指扣着扳机,小心翼翼来到车旁。检查了证件,没收了他们的武器就放行了。这样的情况又遭遇了两次,他们到达了哈密,然后往吐鲁番方向走。从吐鲁番经托克逊到焉耆这一路上,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被洗劫或烧毁的村庄,遇到了三三两两逃难的百姓。这一切表明,新疆正处在战争之中,而他们正好一头栽到了这场战争的旋涡之中!2月26日下午四点,查勘队到达焉耆,这里没有毁坏的房屋和树木,看来局势还比较安定,他们考虑如何渡过冰层厚度不够的开都河。 |
这时,龚继成发现了一条八米长、三米宽的大渡船,看来汽车只能坐船过河了,因为现在冰层的厚度仅有四至六英寸,即使在零下十二点八摄氏度的夜间,也无法承载汽车的重量。龚继成带了三十个年轻人开始砸冰,到了晚上,他们开出了一条四十米长、三米宽的通道。可是,打碎的浮冰很快又冻住了。
为了弄清这条河,陈宗器决定在这段时间里见缝插针到渡口下游一公里处进行水文测量,龚继成自告奋勇陪他去。几个月来的艰难跋涉已经使他们成为好朋友,陈宗器觉得龚继成为人敦厚、诚实,很好相处。他们选定了一个理想的地点,开始在冰面上打孔,一共打了十五个孔,然后把测深仪、流速仪放进去。他们测得了所需的数据:开都河在这里的河宽是二百二十点五米,最大水深二点七米,流量则为每秒四十五点二六立方米。在冰面上工作很危险,何况离开了大部队只有两个人,陈宗器和龚继成相互关照终于胜利地完成了任务。白天气温升高后,河里的冰悄悄融化了,他们顺利地渡过了开都河,继续前进。
他们离开吐鲁番时,马仲英的参谋长黎海如将军给他们配备了一支五人组成的护卫队,结果这支护卫队给查勘队带来的不是保护而是灾难!3月5日,护卫队要查勘队“借”一辆卡车和一名司机,说他们接到命令,要送一份重要文件到阿克苏前线去。赫定博士拒绝了。到了黎将军的总部,他们又提出要用卡车的要求,当再次遭到拒绝时,三个士兵将赫定挷了起来,龚继成、陈宗器、贝格曼和司机等人都被集中在院子里,士兵们用枪指着他们,千钧一发之际,赫定同意了借车。生瑞恒开着卡车载着12个士兵走了,而查勘队的其余成员则继续前行。
两天后,在群帕克村,生瑞恒奇迹般地和查勘队员们重逢了!生瑞恒在库克将士兵放下后,立即掉转车头,向着库尔勒的方向飞驰,追上了赫定、龚继成一行。
3月11日下午,他们来到了库尔勒,乡下的人似乎全走了。他们短暂停留后就沿着通向西尼嘎村的路向南驶去。走了3英里后,大路两旁出现了行行柳树,树边有狭长的灌渠。当走过一处长满灌木的地方,突然一群骑手翻身下马,向他们猛烈开起火来。他们立即跳下车,躲到渠岸后面,一颗子弹从尤寅照和生瑞恒两个人头之间呼啸而过,密集的枪声持续了9分钟之久,子弹穿透了查勘队的汽车和行装。在赫定博士的命令下,大家没有还击。枪声过后,一个东干兵向他们走来,他停在100步以外的地方,让查勘队去一个人和他们谈判。
龚继成先生自告奋勇跳上堤岸,大踏步走上前去和他们谈判,说明了查勘队是受南京政府委派考察公路的,与战争无关。可是东干兵根本不听,要求他们停止前进,回到库尔勒去,如果不从,势必又要交火。他们只好返回库尔勒,可是一回到库尔勒就遇到了许多从北方撤下来的东干兵,他们是马仲英的部下,这些东干驻军将查勘队员们监禁在一所维吾尔人的房子里,他们失去了自由。
此时的库尔勒一片混乱,大概驻有一千三百多名士兵,白天有飞机轰炸,晚上有人抢劫,查勘队的四辆卡车和司机被马仲英强行征用,龚继成和大家在一起十分忧虑。在被囚禁期间,俄国骑兵司令叫赫定博士去问话,赫定拿出中亚地区和罗布泊的大比例地图,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两千年前的丝绸之路、喀什的交通问题、耕地的灌溉问题——总之,现在南京政府想重建这条世界上最长的公路,谁能为这条公路做出贡献必将永垂青史,目前在新疆进行这项工作远比这场战争重要得多!这位指挥官听了很十分感兴趣,就建议查勘队先去塔里木河、罗布泊,然后去喀什,最后再去乌鲁木齐,赫定非常高兴,但他们现在被马仲英囚禁在此,失去了汽车,怎能成行?
到了3月底,奇迹又一次出现了!被马仲英强行征用的车和司机回到了库尔勒,同时带回来的还有马仲英盖了章的通行证。原来,20岁的司机埃费和25岁的马仲英在路上成为了好朋友,只要路上平静,埃费就给这位曾经不可一世而今奔波于逃亡路上的将军唱各种滑稽的中国歌,逗得他大笑直到岔了气。他给马仲英讲过去的冒险经历,马仲英也告诉他自己打过的历次战役,以及自己到过的新疆和甘肃的各种地方。分手时,马仲英经过考虑,他了解了查勘队的使命,也希望自己获得国际声誉和同情,归还了征用的卡车和司机,还查勘队自由并开了通行证。
四、东进罗布泊,考察古丝路
4月4日,天刚蒙蒙亮,陆路队员和水路队员握手惜别。三辆汽车载着贝格曼、尤寅照等十五人离开尉犁向东开去。龚继成、赫定、陈宗器、赫美尔则乘着一辆车来到孔雀河边,河畔已经备好了六条大独木舟和一些小独木舟,十名船工等候在那里。4月5日,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龚继成和赫定博士、陈宗器先生坐着独木舟离开了尉犁县边小小的码头,顺着孔雀河向罗布泊驶去。一路上,陈宗器负责测量河的深度和宽度以及里程,赫定博士则不停地记录河道的位置和走向,就这样在河道行驶了7天,到达了萨依切克,他们将营地扎在阿赫吉台托卡依。那儿有许多胡杨,龚继成用脚步丈量着面积,估算出每平方英里有2.7万棵胡杨树,接近地面的树干直径平均为9英寸。他们在萨依切克停留了一天多时间,按计划组织下步的探险工作。 |
|
4月14日,龚继成和埃菲驾着两辆车考察了阿提米西布拉克;赫默尔在雅尔丹布拉克上方的河岸采集鸟类、昆虫和植物标本;贝格曼则沿着孔雀河三角洲的一个支脉向南作了一次沙漠旅行;而赫定博士和陈宗器则继续在水道上作勘测。总之,开展了多方面的工作,考察结果非常重要。 4月24日,龚继成一行和赫定的船队在雅丹布拉克附近相遇,大家十分高兴。晚上,赫定、龚继成、尤寅照、埃菲就汽车勘测计划进行了长谈。赫定向龚继成和尤寅照这两名中国道路专家建议,在两个月中,从60泉至甘肃疏勒河与敦煌之间,做一次从西向东的道路勘察。两千年前,这里是丝绸之路的中道,现在河流回来了,丝绸之路的复苏成为可能,这样的考察将十分有价值。 4月28日,龚继成和尤寅照的汽车勘测队从70号大本营出发,目的是要探寻一条连接南京和中亚的新公路路线。与他们同行的是既做机械师又做司机的永远快活的埃费和蒙古人赛拉特、担任向导的老猎驼人阿布都热依木、负责警卫的哥萨克尼古拉和两个中国仆人。只靠两辆汽车进入崎岖不平、滴水全无的沙漠,是件非常冒险的事情,一旦汽车抛锚或是汽油耗尽,他们就会陷入绝境,因为在即将到来的暑热中他们几乎是不可能徒步找到水源的。然而,既然已受命于南京中央政府,确定敦煌至新疆塔里木的古丝路的方位,就必须尽一切可能,甚至牺牲生命,完成重托。
车队启程东行时,赫定交待龚继成和尤寅照从敦煌返回时,如果到达了阿提米西布拉克以南,他们必须派人到罗布泊北岸,看看赫定、陈宗器是否仍带着船队在附近活动。
从4月28日到5月25日,龚继成和尤寅照所带领的车队并没有到达敦煌,他们只行进到阿提米西布拉克,汽车从山脚转向库姆河三角洲的方向,在离河岸很远的地方,地面就松软起来,他们不得不弃车步行,赛拉特留下看车,龚继成和阿帕克开始徒步寻找第80号营地。他们走啊走啊,阿帕克好像迷了路,他登上高台呼唤,却寻不见一丝营地和伙伴的踪影。最后,他们向东到达岸边,然后又走了6英里来到土垠城堡附近。这时,阿帕克认出了方位,两人折返。他们又在一个高台上察看喊叫,这次得到了回应,终于找到一两个伙伴并到达了80号营地。因为他们要在80号营地与赫定博士的队伍相会。
5月23号,龚继成一行到达了80号营地,他们在营地过了一夜后决定带上全体人马共八人向东去寻找赫定博士和陈宗器。他们趁天好划着独木舟来到东边离营地很远的一个小岛。起风后,他们认为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向西返回。但见大浪高,逼得一行人半途停船,在小岛上度过了5月24--25日这一夜。
5月25日,赫定和陈宗器来到80号营地大吃一惊,营地除了大狗塔吉尔空无一人。突然,陈宗器叫了起来:“龚继成来过这儿!” 他认出了龚继成的脚印,因为龚继成是探险队唯一仍然穿着平钉冬靴的人。他们百思不得其解,龚继成为何来过这儿又带着所有人失踪了!第二天早上,穆萨划船回来了,他说龚继成和赛拉特带着大家划船到最东边的一个小岛,起风后,由于浪大,就没敢回来。大家忙着登上独木舟去小岛接应龚继成他们。
龚继成向大家说了他这一路的情况,5月21日他离开70号营地时,没有听到任何萨罗马金上校的消息,他本应把汽油和润滑油给送到库尔勒的,但他没有兑现。显然,查勘队下一步必须立即返回乌鲁木齐,置备所需油料。
5月27日,查勘队将要离开库姆河三角洲,回到灼热的荒漠中。首先行李必须收拾出来。小汽车除司赛拉特之外,只能再坐下龚继成、陈宗器和赫定博士,因为需要一个仆人和厨子,贾贵也一起走。三天的供给、炊具、卧具,再加上汽油和水、小车塞得满满的。
启程以后,大家发现塔吉尔,那条忠实的狗不见了。龚继成是最后一个离开大本营的,当时他看到牧民赶着三只羊,却没有塔吉尔的踪影。原来,营地的帐篷和许多辎重都原封未动,塔吉尔以为查勘队还会回来,主人不在时,它有责任担起守卫之责,就留在了原地。可是现在它竟是孤零零地孤守在湖边的营地,而查勘队将不再回来,牠会一日复一日地等待下去,直至饿死。想到这里,龚继成和大家一样,心疼不已!
第二天,龚继成和陈宗器要求去把塔吉尔找回来,两人一大早就出发了,经过3个半小时,他们带回了塔吉尔。
查勘队在雅丹间向西北、然后向北行进。最后一丛尚存生机的红柳消失后就进入了名富其实的戈壁沙漠。一小时后,汽车来到一条宽阔的干河床前。河从山里流出,可能与阿担米西布拉克相连。接着,通过了西北西走向的、两侧巨石夹道的山谷。在莫诺莱布拉克,两处盐泉被芦苇包围着。他们在附近发现车辙,便忠实地追随前进。汽车经过了据说是从奥伦铁门图布拉克流下来的水沟。西北西的丘陵渐次变成了高山,水沟就从其间流过,红柳是唯一的生命点缀。
下午6点钟,伯什布拉克从车的右边掠过,路开始变得难以行进。无数3--6英尺宽的小沟纵横交错,经过一条山谷后,地面被水冲浸得崎岖不平。最后,他们终于再次进山,到达了南山泉,泉水温度54.5华氏度,味道不佳。这一天他们在荒凉无路的戈壁中行程100英里。7点25分,太阳拖着镶了金边的彩霞,沉下了地平线。
温泉附近生长着芦苇、红柳和二十几棵杨树,远处还有更多类似和杨树,有人在这里搭起四座石头小屋,供过路人歇脚,没有帐篷的遮挡,蚊虫和牛虻的叮咬使他们实难招架。
向西北西前进后,松软的地面很快被坚硬的冲积平原代替, 半球形的土堆从地面隆起,上面干枯的灌木是最好不过的柴薪。这些土堆活像黑人毛茸茸的脑袋,红柳和草丛并不少见,有的红柳甚至长成了树。
天空阴云密布,一阵轻风吹走了嗡嗡的牛虻。他们又穿过了山丘间的一个生长着茂盛红柳的小山谷。
地貌不断变化着,高、丘陵、平原和沙漠拼成了这块土地。车轮滚过生长着浓密红柳的小路,东北的阿兹干布拉克已近在眼前。此时,他们已经到达海拔4550英尺,比罗布泊高出近2000英尺。到柯克苏达坂隘口已经不远。隘口在北边130英尺高的地方,山路陡峭。汽车一码一码向上爬,他们都下车步行,并不时把石头放在车轮后面,以防滑下陡峭的山坡。赛拉特在隘口南边藏了一只油桶,这时正好用来灌满汽车的油箱。
路非常好,可以清晰地看到铁锹、镐头修的路和无数商队经过的印迹。这是从吐鲁番到营盘、萨依切克和库尔勒的道路,由于通往托克逊的路被阻断,所以这条可以自由通行的路颇显重要。
汽车沿着狭窄的山谷向西南行进,粉红、黢黑和灰白的山丘仿佛一座座巨大的营帐。邻近山头上的敖包标示着道路所在。地形又开阔起来,约4点钟,他们到达托和拉克布拉克,泉水从8码宽的山谷沙地中涌出,水质上乘。在荒山中找到“胡杨泉”令人欣喜。他们的一边是陡直的峭壁,另一边是高6英尺的台地,几百棵白杨树生长在山谷里。
汽车向北,然后向西转了一个大弯,离开群山,进入宽阔的河滩平原。接着,他们转向东南,朝库姆河前进,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那里的黄色芦苇丛。
他们在70号营地作了休整并吃了晚餐,赫定、龚继成、陈宗器和赫默尔一起围坐在临时充当餐桌的箱子周围,享受着难得的欢乐时光。
此后,赫默尔、贝格曼和龚继成从不同的路线,经库鲁克塔格到达乌鲁木齐。9月,陈宗器、生瑞恒、埃费以及蒙古族司机来到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
五、囚禁首府
从6月7日到10月21日,查勘队员们在乌鲁木齐被当时的新疆临时督办盛世才软禁起来。问题出在南京政府希望查勘队做的工作是公路考察,不允许考古行为,可是将勘察公路与考古发掘截然分开本身是不可能的,只有凭借这些古迹才能识别经历了几千年沧桑的古丝路,将它唤醒建成一条现代化的公路。教育部给铁道路去信,说查勘队未经许可进行了考古活动,铁道部部长发出了加急电报,对赫定进行了指责,盛世才就将查勘队软禁起来。
这期间,盛世才想说服龚继成留在新疆,帮他筑路。龚继成觉得很奇怪,此行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可却把他们像犯人一样看起来。在乌鲁木齐几个月里,赫定博士不断和铁道部沟通,回顾了这次勘察的目的和目标,路上的遭遇,如何卷进了战争的漩涡,差点被枪杀。当时分成两个组,一组负责探寻一条向东通过库鲁克山的路;另一组则去孔雀河,调查新河是否适合灌溉等等。经过多次沟通,终于获得南京政府的理解,收到了铁道部部长顾孟余的电报,明确了绥新公路——如可能可延长至喀什——的调查工作的重要性。接下来的时间,查勘队获得了南京政府拨出的经费,他们开始准备汽油和给养,在10月21日,终于结束了4个半月的囚禁日子。
六、西进沙漠探路
1935年,龚继成、尤寅照和陈宗器一起完成了“绥新勘察报告”。
宫华 2017/6/14
注:本文根据斯文•赫定著《丝绸之路》、《游移的湖》;陈雅丹著《走向有水的罗布泊》这三本书中有关龚继成的内容撰写,文中的时间,以斯文•赫定的著作为准。